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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剧一评】从文学到舞台的跨越——话剧《北上》专家谈
2025-09-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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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第十九届中国戏剧节正在杭州如火如荼开展,戏曲、话剧、音乐剧、舞剧等多元戏剧艺术门类的优秀剧目精彩上演,生动展现了当下戏剧创作的丰硕成果与鲜活面貌。热潮之下,传统戏剧的现代表达、经典题材的创新演绎、不同艺术形式的融合共生等行业关注的核心问题,亦值得深入探讨。戏剧节期间,我们延续 “一剧一评” 传统,邀请戏剧领域专家对参演剧目展开专业点评。本公众号将萃取专家点评精华,推出 “一剧一评” 系列文章,为戏剧艺术高质量发展提供思路借鉴,敬请关注。

从文学到舞台的跨越

——话剧《北上》专家谈


运河流淌,阅尽沧桑

宋宝珍(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名誉所长、研究员)

话剧《北上》改编自徐则臣获茅盾文学奖的同名小说,以京杭大运河为背景,借历史与当下双线展开叙事:历史线围绕 1901 年意大利人小波罗与翻译谢平遥沿运河北上寻亲展开,当代线聚焦 2014 年大运河申遗前后相关后辈的故事,呈现中西碰撞、家族聚散与运河文化变迁。

该剧是忠于原著又具创新的舞台再造,保留原著文化底蕴与思想深度,通过三重视角(外来文化视角、当代青年回望视角、宏大时代视角)构建叙事,以精巧结构串联古今情节,如谢平遥与小波罗的相知、天香衣冠冢等过往,与谢望和与孙宴临相遇、邵秉义卖船等当下场景呼应。同时,借助布景、灯光、多媒体等营造运河情境,融入哲思与诗意,如邵秉义的船、老船长的烟杆等具象征意义,还创新运用古今人物混同的舞台调度,展现运河的历史人文与精神价值。

双线榫卯拼接虽创造出“时间折叠” 效果,但时空跳跃提高了观剧门槛,谢平遥、小波罗等核心人物刻画略显单一,文化碰撞的戏剧性张力有待加强;转场与视角转换的纷繁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叙事的连贯性。

总体而言,《北上》是一次有价值的艺术尝试,其在空间叙事、文化符号转译等方面的探索值得肯定,经优化核心冲突、精简线索、优化节奏后,有望更精准诠释大运河的文化意义。

历史与现实的交响

王俭(剧作家)

在戏剧节现场观看话剧《北上》,室外热浪与场内热流交织,独特的观剧体验让人印象深刻。该剧以运河为背景,核心舞台景观“木船”极具象征意义,既是命运之舟,承载着主创团队对崭新戏剧样态的求索,也串联起百年间几组人物的追寻之旅,船工号子更是成为运河之魂与改编之魂,贯通历史与现实,拓展了话剧舞台面貌,其在戏剧样态上的创新尝试值得肯定,展现出对多元化戏剧的探索精神。

不过,该剧也存在可提升之处。其一,古今两条时间线(1901 年漕运废止与 2014 年大运河申遗)的融合度有待加强。虽有主题与血缘关联,但情节互动性弱、咬合度不足,部分衔接刻意,前半场时空跳跃频繁,易让观众产生割裂感与疲劳感,且现代线因切割次数多,人物塑造较历史线更薄弱,除“卖船”戏外,零碎感强。其二,戏剧架构需优化,结尾马福德的大段独白虽表演精彩,却略显突兀,以自诉式人物小传呈现,类似说明书式介绍,与全剧风格融合度欠佳。其三,主题揭示深度不足,古今线若仅局限于家族血缘联结,会窄化文化传承意义,且对文化传承与现代发展矛盾等现实问题探讨较少,多为非遗场景展示;现代线部分人物形象如谢望与孙宴临不够丰满,小波罗人物设定也有提升空间,可从寻亲转向记录运河美好,深化主题。

整体而言,《北上》的创新值得赞赏,但需在叙事、架构与主题上进一步打磨,以更贴合观众观赏习惯,提升作品感染力。

话剧《北上》:流动的厚重感如何呈现于舞台上

穆海亮(陕西省戏剧家协会副主席,陕西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话剧《北上》以“流动的厚重感”为鲜明特色,令人印象深刻。其流动性源于运河水流与古今时间流动,厚重感则来自运河承载的人物命运、民族历史底蕴与精神传承,舞台呈现此特质难度颇高,主创通过三方面实现和谐相融。

其一,时空折叠营造个性化形式感。将原著繁杂线索整合为清末与当代两条线,虽舍弃部分人物与情节,却保留厚重感,符合舞台叙事要求。古今线索内外关联紧密,如聊城光岳楼下古今同框拍照等场景极具创意,搭配群体性叙述,形式虽可能引发争议,但对该题材而言艺术自洽。

其二,多重对话提供多维视角。古与今、中与西等视角下的对话,结合船、照相机等文化符号,让观众从不同维度思考历史、运河与文明,丰富作品意蕴。

其三,传递深沉苍凉的人生况味。邵秉义父子的人生选择、天香的悲惨命运、马福德的独白,均展现此特质,尤其马福德独白经调整后,在叙事、情感、意蕴层面效果显著。

该剧有可以提升的空间。一是过度强调个性化形式,给未读原著观众的理解与审美接受带来干扰;二是古今线索中,当代部分较平淡,二者转换拼接偶有裂痕;三是邵秉义卖船戏虽融入主线,仍有提升空间,可考虑与运河博物馆建立关联以增添意味。

从小说结构看话剧《北上》的改编与突破建议

孙先科(河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河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我主要研究当代长篇小说及小说思潮,对音乐剧和舞台领域了解有限,在此仅结合对小说结构的理解,对比话剧《北上》与此前的电视剧改编版本,谈谈我的看法。

长篇小说《北上》能获茅奖,结构创新是关键。其结构原型与西班牙流浪汉小说相关,像《在路上》等作品一样,以空间流动构建故事,但它突破了传统流浪汉小说难以承载复杂历史与社会结构的局限——借“沿运河北上”的空间移动,串联起周边城市的历史与文化,凸显 “河运即国运”,兼具历史厚重感与深度。

受流浪汉小说原型影响,《北上》在人物塑造上并不成功,和成长小说相比差距较大,这也使得话剧在人物性格塑造上很难有大的调整与提升。

值得注意的是,小说实则有三条叙事线,除了话剧呈现的现实线与历史线,还有像草蛇灰线一样隐附着“马可?波罗游记”线。这条线叙事占比虽小,却能通过元代马可?波罗的故事,与 1901 年前后国运衰败、当代运河新生形成对比,深化历史文化主题。因此我建议,话剧可尝试借助舞台呈现马可?波罗在元代的形象与相关符号,比如小说中提到的他在扬州的官邸、与忽必烈的关系等,勾连起三个时期的空间,进一步深化主题,不过具体的舞台呈现方式,我作为外行无法给出更细致的建议。

忠实内核,探索形式:话剧《北上》的双重价值

仲呈祥(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国家教材委员会专家委员,中国文联第八届副主席、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首届主席)

第一点,《北上》这部话剧,成功实现了长篇小说的文学语言思维向舞台话剧思维的转换,这是中华民族以审美方式把握世界的两种重要文艺形式的思维转换的学术课题,而《北上》正是一个很有学术价值的研究范例。它整体上看,基本是成功的。正如有的专家所言,它跟电视剧《北上》完全不是一回事儿。电视剧《北上》不能叫严格意义上的改编,其实是小说《北上》给了个由头,编剧再往下写自己的故事,那是电视剧艺术家的再创造。但话剧《北上》不一样,它忠实于小说《北上》的精神价值取向和审美风格,也守住了故事内核的基本框架。此次中国戏剧节有4部文学改编的作品,这些值得我们好好研究——看看这部成功在哪儿,那部又败在哪儿,而话剧《北上》正好就提供了一个成功的例子。

第二点,话剧《北上》还有个很有意义的地方——导演从内容表现的需求出发,一直在努力寻求、构建一种话剧舞台上“有意味的形式”。这个努力必须充分肯定。它采用的那种 “进行式” 呈现,和长篇小说的审美思维路数内在上是一致的,也很有契合度。这部话剧从内容出发去寻找 “有意味的形式”,这种审美探索和积极努力,确实值得点赞。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这部话剧在构建“有意味的形式”上自觉性很强,但要真正创造出 “有意味的形式”与“有形式的意味”的和谐统一的艺术肌体,绝非易事。这是一种很高的思想、艺术境界。让导演追求的这种形式,能和内容所需要达到的审美宗旨实现深层的和谐统一,《北上》还有提升的空间。要知道,一部真正优秀的作品,应该是“形式的意味”和“有意味的形式”的和谐统一,这才是最高目标。有关这部剧,大家提到的不少问题,其实都集中在这些方面。我刚才谈的这些,既是对《北上》的肯定,里面也藏着我的期望——这确实是一部值得玩味的力作。


整理 靳文泰

责编 卢巍

制作 孙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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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戏剧杂志
编辑:毕蔚然
审核:吴优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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