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旗手  转型巨匠

——顾锡东先生百年纪念致辞

文 / 许 江

今年是顾锡东先生诞辰百年纪念。我们这代人，都见过顾先生。

他远远地坐在台上，带着谦逊的微笑，仿佛善意地和每个人打招呼。这次纪念活动的重要内容是顾先生的雕像落成。这雕像转译多稿，磋磋磨磨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定稿为老先生叉腰弄烟、颔首远望的立姿。

雕像可贵的是那副眼神，眯眼远望，骋怀万里，自有一份振飞云天的豪气。中国人称“望”同于“往”，那远望中含着多少的向往，含着情往似赠、兴来如答的诗性往还。据雕塑作者刘元捷同我说，这是茅威涛亲定的。可见，顾先生在茅威涛一代人的心中既含慈怀，又富远大；既是可爱的顾伯伯，又是可敬的、令大家怀想无尽的戏剧大师。

1977年夏天，首届浙江省文艺创作大会在杭州召开，胡小孩（左1）与顾锡东（左3）等在西湖畔欢聚交谈，浙江省戏剧家协会供图

顾锡东先生是著名剧作家，他一生创作了200余部剧目。直至今日，他依旧是浙江剧作界最响亮的名字之一。

他创作有《五姑娘》、《汉宫怨》、《陆游与唐琬》，他还参与改编绍剧《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其中最负盛名的还是《五女拜寿》。中国戏剧界、电影界常有名角汇萃的做法，让名角咸集，以成大戏。《五女拜寿》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越剧振兴时期的一代好大戏。小生帅气，花旦靓丽，老生洪亮，一副女版越剧的华丽阵容，满台生辉，经典不殆，常演常新，圈粉无数。为什么能有这般传奇，一是剧情曲折，故事生动，体现中国戏剧叙事一波三折、一唱三叹的特点。二是剧情虽跌宕起伏，却既见“不离不舍”的坚守，又呈“善恶有报”的机契。敬慕天理、崇尚良知的传统而朴实的价值观扑面而来，挥之不去。三是这出戏里六生六旦同台的行当设置、行腔唱板，体现戏剧舞台的缤纷彩头、澎湃生机，为大众喜闻乐见。所以《五女拜寿》直至今日，既是越剧的经典剧目，又是青年演员入门的洗礼演出。

顾伯伯和演员们合影，浙江省戏剧家协会供图

顾锡东和演员们合影，浙江省戏剧家协会供图

心系沃土，笔端有情。顾锡东先生的戏剧源于大地，源于广袤的浙东江南的历史故事和民间生活。

他是一个旗手，赋予浙江戏剧以浓郁的民间色彩和充沛的时代气息，引领了浙江戏剧完成了由俗趋雅的文化转型，并以这种民间色彩和时代气息锻造了面向大众、不离本根却又趋新趋雅、富有诗性的美学品质。他从民间土壤中含英咀华，塑造了唐伯虎、陆游等风雅人物，让历史的经典成为百姓周边的生活。

1978年，顾锡东（后左一）、钱法成（后左二）、陆再炎（前左三）曾昭弘（三排）等在莫干山江华楼前合影，浙江省戏剧家协会供图

这些人物可爱，却各有悲情；既是家喻户晓的才子，又涵了浓浓的时代气息。这些人物的传奇，召唤着观众，让越剧不断走向表演的大舞台。这些人物的情真意切，锻造了茅威涛这一代表演大家，让越剧的女版生角成为表演的天然洞府，成为角色穿透、极富想象的自由天地。这些人物的原型再造，催生了一种风雅小生的戏剧表演模式，为茅威涛后来塑造的孔乙己、藏书之家、江南好人等风雅男儿与《新龙门客栈》的青春演绎提供了经典的人物表演的底色。

1982年顾锡东（左一）、钱法成（左三）、陆再炎（右三）、魏峨(左一）等在莫干山学习交流，浙江省戏剧家协会供图

顾锡东先生又是一代巨匠，他的戏外在朴实，内蕴丰富；语言充沛，落笔从容。他善于以戏剧曲目的方式来叙事，来表达一种如歌如述的伦理意识：在他的笔下，剧情跌宕，却善恶有报；人物真实，却始终内蕴良知；鞭笞猥琐人性，却坚定敬慕天理。这让浙江戏剧的雅不离民风通俗，让越剧内里的民风民俗不断趋新趋雅，而形成一种民间的、社会的诗教伦理的作用。顾锡东先生的戏剧创作像一个布局者，擘划了女版戏剧舞台生旦并立、微妙转换、男女交替、蕴意无穷的表演格局，持续地影响着一代代戏剧艺者与观者的心灵。

西塘高桥聚四方，先生剧情代相传。我看西塘澹澹流水、深深街廊，其本身就像一个大舞台。

顾锡东先生成长于斯，笔写于斯，他正是这个舞台的一代戏剧主角。今天，我们在这里纪念顾锡东先生，我们为他立像，我们为他建纪念馆，我们为他办会演。我们更应当深入他的创作，整理他的艺术，以此来提升浙江戏剧创作的人民性和艺术性。让人民的戏剧创作，为有源头，生生不息，引领风尚，永驻人心！

1984年3月30日-4月2日，日本话剧人社再次来浙江访问。顾锡东为日本友人作诗留念

编辑 / 仰欣怡

审核 / 张旦萍